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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史（二）：老妓抄
——对一篇小说的中国式镜诠
13岁时，那第一丑女便开始写诗
34岁才关心老妓、寿司、菊苣与鲤鱼
而世间“男人其实是很胆小的”
如1964年夏天四清，仍住在
重庆七星岗一带的民国老妓们
被集体抓来“学习从良”。有人
让她们站在院子中心作检讨
老太婆们已满脸皱纹，都反复述说着
早年的经历、所在妓院与嫖客们的姓名
乃至相貌、癖好及一次次嫖的方式
街道上的男女青年都赶来看闹热
烈火、口水与吼叫令儿童们欢笑
据一个目击者的记忆（口述）如下：
“你说得详细点，再详细点”
“还要说好详细嘛？”
“哪个时间嫖的？”
“晚上七八点钟”
“用的啥子姿势？”
“就是躺起的”
“怎么躺的？你再学一下”
她只好努力想蹲下，又站起来说：
“老了，腰杆硬，学不来”
“那你当时有啥子感觉？”
“没得啥子感觉？“
“不可能。你舒不舒服？”
“不舒服”
“乱说，不舒服还躺起？”
“那……那就是舒服”
“那个人用啥子来压迫你的？”
“还有啥子，男人只有一个东西”
“那东西叫啥子？压迫了你的啥子？
“这个不好说得”
“不行，要说清楚”
“不好说得”
“龟儿骚棒，你用都好用，还不好说？”
“真的不好说得……这么多人”
“怕啥子，群众都是来教育你的。快说”
此刻，这70来岁的娼妇，终于脸红了
她因不得不当众说出了男女生殖器的
四川俚语而羞耻得大哭起来……
但由此，我却想起了弘一写老妓之句：
“残山胜水可怜宵
慢把琴樽慰寂寥”
但由此，我也认同了大贯野蔷薇的话：
“衰老一年年为我平添伤感
但我之生命却更繁华璀璨”*
2013-2-4
注1：此诗之标题、第三句与末尾的引语，出自冈本加乃子(1889-1939)短篇名作《老妓抄》。冈本原姓大贯，早期笔名为“大贯野蔷薇”，13岁开始写短歌，16岁发表作品，是日本明治后颇有争议的女作家和诗人，出身富豪，性格多情而命运奇特。其夫为风靡一时的漫画家冈本一平，其子冈本太郎则为20世纪日本最有名的艺术家之一。冈本因婚姻危机，34岁曾自杀未遂，后结识芥川龙之介与川端康成，并开始研究佛教，进军小说，随后一鸣惊人。其夫知过痛改，忠心守护，之后更纵容冈本与情夫搬入同住，虽对她再不染指，但形成了奇妙的“三人行”生活。川端康成称冈本为“高贵而丰润的美女”，但谷崎润一郎却称她为“迹见女校的第一丑女”。
注2：四清，即上世纪[要查看本链接请先注册并登录]到1966年5月间，先后在中国大部分农村和少数城市工矿企业和[要查看本链接请先注册并登录]等单位开展的一次清政治、清经济、清思想、清组织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简称四清。
注3：弘一（李叔同）1901年曾写有《为老妓高翠娥作》一诗，全句为：“残山胜水可怜宵，慢把琴樽慰寂寥。顿老琵琶妥娘曲，红楼暮雨梦南朝“。
女史（三）：尾犯
世说载：“顾长康啖甘蔗先食尾
人问所以，云：渐至佳境”
五祖曰:“水牯牛过窗棂，头角四蹄
都过了，因甚么尾巴过不得？”
那个惬意之夏天，那迷恋虎与菊之少女
如何在我枕边曲若尺蠖，成为琴与箫的尾犯？
绣榻野史之奥义，便是颠倒梦想罢：
因我们爱一位女史之头，却总想与她追尾
如吾友芬·马六明*对异性常先睡了再说
人问所以，云：渐至佳境
2013-2-5
注1：尾犯，宋词词牌名，又名《碧芙蓉》。调见于宋人柳永《乐章集》与吴文英《梦窗词》等。双调，以九十四字为较常见。仄韵。南曲中宫曲牌名也有尾犯。另，在古代刑法与犯罪学中，尾犯也指从犯。
注2：马六明（1969—），当代先锋艺术家，画家。其行为作品常以性或男扮女妆为题材。“芬·马六明”为其系列作品名之一。代表作有《为无名高地增高一米》《雌雄同体的芬》等。此诗这一段话的印象来自1998年我与他在东京偶遇时喝酒的记忆。
女史（四）：艳隐
今日寒从脚起，“中国的礼乐风景”已死。惟明人卫泳《悦容编·招隐》所记，乃最令我欲抱书大哭之言。大意如下：
谢安之屐、嵇康之琴、陶潜之菊，皆为有所寄托而成癖好。自古未闻因“色”而隐居。然而适合于隐居之理由，哪个能比得上“色”呢？一遇美人，便让人追名逐利之心淡去。观世间：奔走蜗名蝇利者，都是因胸中缺乏癖好，而怅然无所寄托之人罢了。真英雄豪杰，便应把臂入林、相携归隐、借一位红粉为知己，将白日与青春消磨殆尽。花竹解语、绕床烟霞，用‘色’中的桃源断绝俗欲——这岂是那些买山而隐之人能比的呢？
——以上，大雪之日聊以白话草译于书斋黑暗处，一皿
2013-2-5 雪霁
注：卫泳，明末清初苏州人，著有《悦容编》，又名《鸳鸯谱》，为女性之美溯本清源。另有《枕中秘》等传世。
女史（五）：宁静政变
别来春半，最难言者最难忘
女史一有权力，吐唾沫也能绣花*
男子之名则不可太女性化，如吴庭艳*
因每个人的婚姻都是“宁静政变”*
看似皇帝说了算，其实外人说了算
著书要无头巾气，参禅要无香火气
爱一个人呢？则要无君子气（即要有点痞气）
鼓腹咝蝰一口就能吃掉野兔
而蛇鹫两脚就能踩死鼓腹咝蝰*
比流氓更凶的是女流氓
淮南子云：“男子植兰，美而不芳，言情不相与往来”
衰老如失恋、如碣石调，总比你想象的要快
世间惟“彭祖丧四十九妻”，仍交配不厌倦*
谁能有他更好色、又更无动于衷？
故腌腊肉、养琴、吃年夜饭或治国
其理玄同。因生活中一旦什么都没发生
那便说明我们的心已山河巨变了
2013-2-11
注1：汉人伶元《飞燕外传》有云：“后（赵飞燕）与婕妤（赵合德）坐，后误唾婕妤袖，婕妤曰：‘姊唾染人绀袖，正似石上华（花），假令尚方为之，未必能若此衣之华。’以为石华广袖。” 伶元官拜淮南丞相，其妾名樊通德，据说“能言飞燕子弟故事”，伶元著传说便得自于她。
注2：吴庭艳，越南阮朝信奉天主教的最后一代贵族政治家，1901年1月3日生于越南顺化。1932年，越南保大皇帝回国登基，次年发动“宁静政变”，将阮有拜降职，任命吴廷艳等青年官员进入内阁，担任尚书。1955年10月建立越南共和国，吴就任第一届总统。吴及其家族后在任职期间极力迫害共产主义者及佛教徒，导致社会矛盾空前激化。1963年11月1日被政变军人处死，终年62岁。在我看来，如高尔察克、蒋介石、汪精卫、李承晚、吴庭艳（家族），保大皇帝、与柬埔寨的郎诺等人一样，都是从一战、二战到后冷战时期资、共两大阵营之间的趣味人物，是有前后序列与传承关系的，绝非独立现象。其趣味不亚于毛、金、胡、切或波尔布特等人。研究他们是一代人的共识。不过此诗目的并非为写吴庭艳，而是写文史中的女性气质。
注3：蛇鹫（secretary bird），非洲食肉鸟、长腿、高达4英尺 （1.2米），头上长钩状喙，和鹰喙相似。全身的羽毛呈灰蓝色，但翅尖、腿、尾巴和冠是黑色的。蛇鹫因捕食蛇而出名，但它也吃啮齿动物、大昆虫、小鸟和蛋。
注4：鼓腹咝蝰（Bitis arietans），非洲最普遍的毒蛇，喜欢夜间出没，几乎遍布整个非洲。其形如麻布，鳞片如山岩，相貌凶恶，繁殖能力超强，一胎能达到80条幼蛇。鼓腹咝蝰平均长1到2米左右，很粗壮，类似小蟒。
注5：唐人张泌《妆楼记》云：“彭祖丧四十九妻，五十四子”。
女史（六）：敌
——论唐人白居易采阴案兼赠子凌
闭关二三年，肉体寂静
老朽依然“嗜酒、耽琴、淫诗”*
与万人敌，不如与琴侣敌
少女的姿势比八阵图更诡异
奈何，因人废言早已成为一种抒情方式
唐人之恨，恨在肥而不腻
（因江山不过是一堆软骨头而已）
如琵琶、弥勒与酒壶——皆需肥臀
衣轻裘、骑肥马、大腹便便
脂肪猛如野兽，扑向翰林的春日
谁是我们的敌人？
谁是我们的女人？
这个问题是长命的首要问题*
吾老矣！只愿卖马、遣散家妓
或写一些令人不屑的小诗
但雄虎的秘密就在于其玉茎也有倒刺
你怎知我与幽魂之间没有爱情？
香山为数座宗教乳峰
白堤是一种文化洁癖
（御女当如朽索御奔马，如临深坑
欲击不击，退兵避敌，深沟高垒……）
长庆年间，整个东瀛都在抄袭
我的性欲。而核时代的地主
艳奴、买办、主权、文学与美帝
在全球驻军下的经济生活
也并未超越吾弟白行简
关于“御敌（女）”之言：
“已嫁者佯睡而不妨
未嫁者失声如惊起”*
2013-2-14初稿
注1：年前某日午后，得滇南琴人、书画家保子凌所赠六卷本《白居易集笺校》。子凌饮茶间，谈到他不太喜白居易其人其诗，问其所以，云：“其诗过于直白，其人则买卖少女来采阴补阳，可谓恶德也”。典按：唐代白居易虽为诗人、琴家，信弥勒，授翰林学士，号香山居士，但也曾蓄养与贩卖雏妓以炼房中术。关于此事，历来论者如云。如清人赵翼题《白香山集后》诗曰：“风流太守爱魂销，到处春翘有旧游；相见当时疏朝纲，尚无官吏宿娼条。”《旧唐书·白居易传》云：“居易罢杭州，归洛阳，于履道里得故散骑常侍杨凭宅，竹木池馆，有林泉之致。家妓樊素、小蛮者，能歌善舞。”白居易后作诗云：“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清人曹雪芹有遗诗残句：“白傅诗灵应喜甚，定叫蛮素鬼排场”，亦写此事。另，北宋钱易《南部新书》载：“白乐天任杭州刺史，携妓还洛，后又遣回钱塘。故刘禹锡有诗答曰：‘其那钱塘苏小小，忆君泪染石榴裙。’”又据云元稹、白居易二人交情好，有时还相易其妓狎邪。近代文人如舒芜等曾就白居易此事大加批判，认为其“无耻至极”。但唐代人流行道教房中采阴补阳之术，并非什么新鲜事，如白居易之弟白行简便写有极具房中术色情意味的文章《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堪称绚丽美文（本诗末句便引自白行简此文）。
白居易在《醉吟先生传》云：“性嗜酒、耽琴、淫诗。凡酒徒、琴侣、诗友多与之游，游之外，栖心释氏”。《白氏长庆集》当年对整个亚洲地区古代文学产生过深远影响，尤其多见于《源氏物语》《枕草子》等书。但大家都忽略了他曾是一个迷恋过道教房中术，又醉心于佛教的“颓废派”居士。诗名与艳名碰巧互相抵消了。唐人孟启《本事诗》也提到过白居易此癖，但后代学人因房中案而对白居易有道德微词者并不多。即便如陈寅恪先生写《元白诗笺证稿》时，也似未多言此事。其实白居易写《长恨歌》《琵琶引》或《卖炭翁》，写《闲适》《效陶潜体十六首》，与写《闭关》《白云期》《清夜琴兴》《花非花》，乃至写那些有“淫词浪曲”意思的小诗一样，都是真实的；买卖雏妓以炼房中术或行道家之事，也不过是当时的风尚之一（因皆与士大夫之隐居精神有关）。且道教、巫风与男女阴阳观，从来就是汉统的典型因素。古今之人在各自的语境与文化洁癖中，恍然而不自觉而已。
注2：古时房中家常称女性为“敌”，“御女”称为御敌。如《医心方》，如明代的房中书《纯阳演正孚佑帝君既济真经》等，通篇都用军事术语比喻房事。此可参阅李零主编《中国方术概观·房中卷》或高罗佩《秘戏图考》等典籍。
注3：此诗第二段前三句，套用了***1925年《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中的首句名言：即“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对一篇小说的中国式镜诠
13岁时，那第一丑女便开始写诗
34岁才关心老妓、寿司、菊苣与鲤鱼
而世间“男人其实是很胆小的”
如1964年夏天四清，仍住在
重庆七星岗一带的民国老妓们
被集体抓来“学习从良”。有人
让她们站在院子中心作检讨
老太婆们已满脸皱纹，都反复述说着
早年的经历、所在妓院与嫖客们的姓名
乃至相貌、癖好及一次次嫖的方式
街道上的男女青年都赶来看闹热
烈火、口水与吼叫令儿童们欢笑
据一个目击者的记忆（口述）如下：
“你说得详细点，再详细点”
“还要说好详细嘛？”
“哪个时间嫖的？”
“晚上七八点钟”
“用的啥子姿势？”
“就是躺起的”
“怎么躺的？你再学一下”
她只好努力想蹲下，又站起来说：
“老了，腰杆硬，学不来”
“那你当时有啥子感觉？”
“没得啥子感觉？“
“不可能。你舒不舒服？”
“不舒服”
“乱说，不舒服还躺起？”
“那……那就是舒服”
“那个人用啥子来压迫你的？”
“还有啥子，男人只有一个东西”
“那东西叫啥子？压迫了你的啥子？
“这个不好说得”
“不行，要说清楚”
“不好说得”
“龟儿骚棒，你用都好用，还不好说？”
“真的不好说得……这么多人”
“怕啥子，群众都是来教育你的。快说”
此刻，这70来岁的娼妇，终于脸红了
她因不得不当众说出了男女生殖器的
四川俚语而羞耻得大哭起来……
但由此，我却想起了弘一写老妓之句：
“残山胜水可怜宵
慢把琴樽慰寂寥”
但由此，我也认同了大贯野蔷薇的话：
“衰老一年年为我平添伤感
但我之生命却更繁华璀璨”*
2013-2-4
注1：此诗之标题、第三句与末尾的引语，出自冈本加乃子(1889-1939)短篇名作《老妓抄》。冈本原姓大贯，早期笔名为“大贯野蔷薇”，13岁开始写短歌，16岁发表作品，是日本明治后颇有争议的女作家和诗人，出身富豪，性格多情而命运奇特。其夫为风靡一时的漫画家冈本一平，其子冈本太郎则为20世纪日本最有名的艺术家之一。冈本因婚姻危机，34岁曾自杀未遂，后结识芥川龙之介与川端康成，并开始研究佛教，进军小说，随后一鸣惊人。其夫知过痛改，忠心守护，之后更纵容冈本与情夫搬入同住，虽对她再不染指，但形成了奇妙的“三人行”生活。川端康成称冈本为“高贵而丰润的美女”，但谷崎润一郎却称她为“迹见女校的第一丑女”。
注2：四清，即上世纪[要查看本链接请先注册并登录]到1966年5月间，先后在中国大部分农村和少数城市工矿企业和[要查看本链接请先注册并登录]等单位开展的一次清政治、清经济、清思想、清组织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简称四清。
注3：弘一（李叔同）1901年曾写有《为老妓高翠娥作》一诗，全句为：“残山胜水可怜宵，慢把琴樽慰寂寥。顿老琵琶妥娘曲，红楼暮雨梦南朝“。
女史（三）：尾犯
世说载：“顾长康啖甘蔗先食尾
人问所以，云：渐至佳境”
五祖曰:“水牯牛过窗棂，头角四蹄
都过了，因甚么尾巴过不得？”
那个惬意之夏天，那迷恋虎与菊之少女
如何在我枕边曲若尺蠖，成为琴与箫的尾犯？
绣榻野史之奥义，便是颠倒梦想罢：
因我们爱一位女史之头，却总想与她追尾
如吾友芬·马六明*对异性常先睡了再说
人问所以，云：渐至佳境
2013-2-5
注1：尾犯，宋词词牌名，又名《碧芙蓉》。调见于宋人柳永《乐章集》与吴文英《梦窗词》等。双调，以九十四字为较常见。仄韵。南曲中宫曲牌名也有尾犯。另，在古代刑法与犯罪学中，尾犯也指从犯。
注2：马六明（1969—），当代先锋艺术家，画家。其行为作品常以性或男扮女妆为题材。“芬·马六明”为其系列作品名之一。代表作有《为无名高地增高一米》《雌雄同体的芬》等。此诗这一段话的印象来自1998年我与他在东京偶遇时喝酒的记忆。
女史（四）：艳隐
今日寒从脚起，“中国的礼乐风景”已死。惟明人卫泳《悦容编·招隐》所记，乃最令我欲抱书大哭之言。大意如下：
谢安之屐、嵇康之琴、陶潜之菊，皆为有所寄托而成癖好。自古未闻因“色”而隐居。然而适合于隐居之理由，哪个能比得上“色”呢？一遇美人，便让人追名逐利之心淡去。观世间：奔走蜗名蝇利者，都是因胸中缺乏癖好，而怅然无所寄托之人罢了。真英雄豪杰，便应把臂入林、相携归隐、借一位红粉为知己，将白日与青春消磨殆尽。花竹解语、绕床烟霞，用‘色’中的桃源断绝俗欲——这岂是那些买山而隐之人能比的呢？
——以上，大雪之日聊以白话草译于书斋黑暗处，一皿
2013-2-5 雪霁
注：卫泳，明末清初苏州人，著有《悦容编》，又名《鸳鸯谱》，为女性之美溯本清源。另有《枕中秘》等传世。
女史（五）：宁静政变
别来春半，最难言者最难忘
女史一有权力，吐唾沫也能绣花*
男子之名则不可太女性化，如吴庭艳*
因每个人的婚姻都是“宁静政变”*
看似皇帝说了算，其实外人说了算
著书要无头巾气，参禅要无香火气
爱一个人呢？则要无君子气（即要有点痞气）
鼓腹咝蝰一口就能吃掉野兔
而蛇鹫两脚就能踩死鼓腹咝蝰*
比流氓更凶的是女流氓
淮南子云：“男子植兰，美而不芳，言情不相与往来”
衰老如失恋、如碣石调，总比你想象的要快
世间惟“彭祖丧四十九妻”，仍交配不厌倦*
谁能有他更好色、又更无动于衷？
故腌腊肉、养琴、吃年夜饭或治国
其理玄同。因生活中一旦什么都没发生
那便说明我们的心已山河巨变了
2013-2-11
注1：汉人伶元《飞燕外传》有云：“后（赵飞燕）与婕妤（赵合德）坐，后误唾婕妤袖，婕妤曰：‘姊唾染人绀袖，正似石上华（花），假令尚方为之，未必能若此衣之华。’以为石华广袖。” 伶元官拜淮南丞相，其妾名樊通德，据说“能言飞燕子弟故事”，伶元著传说便得自于她。
注2：吴庭艳，越南阮朝信奉天主教的最后一代贵族政治家，1901年1月3日生于越南顺化。1932年，越南保大皇帝回国登基，次年发动“宁静政变”，将阮有拜降职，任命吴廷艳等青年官员进入内阁，担任尚书。1955年10月建立越南共和国，吴就任第一届总统。吴及其家族后在任职期间极力迫害共产主义者及佛教徒，导致社会矛盾空前激化。1963年11月1日被政变军人处死，终年62岁。在我看来，如高尔察克、蒋介石、汪精卫、李承晚、吴庭艳（家族），保大皇帝、与柬埔寨的郎诺等人一样，都是从一战、二战到后冷战时期资、共两大阵营之间的趣味人物，是有前后序列与传承关系的，绝非独立现象。其趣味不亚于毛、金、胡、切或波尔布特等人。研究他们是一代人的共识。不过此诗目的并非为写吴庭艳，而是写文史中的女性气质。
注3：蛇鹫（secretary bird），非洲食肉鸟、长腿、高达4英尺 （1.2米），头上长钩状喙，和鹰喙相似。全身的羽毛呈灰蓝色，但翅尖、腿、尾巴和冠是黑色的。蛇鹫因捕食蛇而出名，但它也吃啮齿动物、大昆虫、小鸟和蛋。
注4：鼓腹咝蝰（Bitis arietans），非洲最普遍的毒蛇，喜欢夜间出没，几乎遍布整个非洲。其形如麻布，鳞片如山岩，相貌凶恶，繁殖能力超强，一胎能达到80条幼蛇。鼓腹咝蝰平均长1到2米左右，很粗壮，类似小蟒。
注5：唐人张泌《妆楼记》云：“彭祖丧四十九妻，五十四子”。
女史（六）：敌
——论唐人白居易采阴案兼赠子凌
闭关二三年，肉体寂静
老朽依然“嗜酒、耽琴、淫诗”*
与万人敌，不如与琴侣敌
少女的姿势比八阵图更诡异
奈何，因人废言早已成为一种抒情方式
唐人之恨，恨在肥而不腻
（因江山不过是一堆软骨头而已）
如琵琶、弥勒与酒壶——皆需肥臀
衣轻裘、骑肥马、大腹便便
脂肪猛如野兽，扑向翰林的春日
谁是我们的敌人？
谁是我们的女人？
这个问题是长命的首要问题*
吾老矣！只愿卖马、遣散家妓
或写一些令人不屑的小诗
但雄虎的秘密就在于其玉茎也有倒刺
你怎知我与幽魂之间没有爱情？
香山为数座宗教乳峰
白堤是一种文化洁癖
（御女当如朽索御奔马，如临深坑
欲击不击，退兵避敌，深沟高垒……）
长庆年间，整个东瀛都在抄袭
我的性欲。而核时代的地主
艳奴、买办、主权、文学与美帝
在全球驻军下的经济生活
也并未超越吾弟白行简
关于“御敌（女）”之言：
“已嫁者佯睡而不妨
未嫁者失声如惊起”*
2013-2-14初稿
注1：年前某日午后，得滇南琴人、书画家保子凌所赠六卷本《白居易集笺校》。子凌饮茶间，谈到他不太喜白居易其人其诗，问其所以，云：“其诗过于直白，其人则买卖少女来采阴补阳，可谓恶德也”。典按：唐代白居易虽为诗人、琴家，信弥勒，授翰林学士，号香山居士，但也曾蓄养与贩卖雏妓以炼房中术。关于此事，历来论者如云。如清人赵翼题《白香山集后》诗曰：“风流太守爱魂销，到处春翘有旧游；相见当时疏朝纲，尚无官吏宿娼条。”《旧唐书·白居易传》云：“居易罢杭州，归洛阳，于履道里得故散骑常侍杨凭宅，竹木池馆，有林泉之致。家妓樊素、小蛮者，能歌善舞。”白居易后作诗云：“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清人曹雪芹有遗诗残句：“白傅诗灵应喜甚，定叫蛮素鬼排场”，亦写此事。另，北宋钱易《南部新书》载：“白乐天任杭州刺史，携妓还洛，后又遣回钱塘。故刘禹锡有诗答曰：‘其那钱塘苏小小，忆君泪染石榴裙。’”又据云元稹、白居易二人交情好，有时还相易其妓狎邪。近代文人如舒芜等曾就白居易此事大加批判，认为其“无耻至极”。但唐代人流行道教房中采阴补阳之术，并非什么新鲜事，如白居易之弟白行简便写有极具房中术色情意味的文章《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堪称绚丽美文（本诗末句便引自白行简此文）。
白居易在《醉吟先生传》云：“性嗜酒、耽琴、淫诗。凡酒徒、琴侣、诗友多与之游，游之外，栖心释氏”。《白氏长庆集》当年对整个亚洲地区古代文学产生过深远影响，尤其多见于《源氏物语》《枕草子》等书。但大家都忽略了他曾是一个迷恋过道教房中术，又醉心于佛教的“颓废派”居士。诗名与艳名碰巧互相抵消了。唐人孟启《本事诗》也提到过白居易此癖，但后代学人因房中案而对白居易有道德微词者并不多。即便如陈寅恪先生写《元白诗笺证稿》时，也似未多言此事。其实白居易写《长恨歌》《琵琶引》或《卖炭翁》，写《闲适》《效陶潜体十六首》，与写《闭关》《白云期》《清夜琴兴》《花非花》，乃至写那些有“淫词浪曲”意思的小诗一样，都是真实的；买卖雏妓以炼房中术或行道家之事，也不过是当时的风尚之一（因皆与士大夫之隐居精神有关）。且道教、巫风与男女阴阳观，从来就是汉统的典型因素。古今之人在各自的语境与文化洁癖中，恍然而不自觉而已。
注2：古时房中家常称女性为“敌”，“御女”称为御敌。如《医心方》，如明代的房中书《纯阳演正孚佑帝君既济真经》等，通篇都用军事术语比喻房事。此可参阅李零主编《中国方术概观·房中卷》或高罗佩《秘戏图考》等典籍。
注3：此诗第二段前三句，套用了***1925年《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中的首句名言：即“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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