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之一、二、三）

老衲


雪夜独酌，见窗外有人滑到一跤
便不禁抚掌大笑：原来这世间尚有不如我者

*

冬日做饭时，上露台取葱
喜见有一二葱花竟傲雪而不死
惊讶之余，几不忍食之

*

商务印书馆的《辞源》厚1970页，附录286页
从清光绪三十四年到1979年以来一直在增删
收单字12890个、复词84134条，其中无一字一句能令人动心
最大的问题是：这砖头拿它当凳坐太矮，擦屁股则太硬
可当柴烧又嫌太少了。只能拿给我家小丫头去垫脚

*

羊肉排膻、美人无舌、月光不照卧床
此三者虽得清净，也终归是大遗憾

*

一个人若习惯了冷笑，他就会易患感冒

*

在此观花，老衲且重复一句1957年的怪话罢：

撒谎的人迟早要倒霉
但说真话的人，则马上就倒霉

*

“中华”不是一个国家
每次看到这个词，我都会想起
我14岁时，坐在重庆嘉陵江桥头堡上
与一群少年们磨尺子、谈少女、打麻雀吃
的情景。对，就在那一年
我还第一次买了一包烟（用买饭票的钱）
发给大家来抽。当时
每个人的脸上都很红、很激动
因那烟的名字叫：中华

*

老姜入药、嫩姜入肴
书还是反动派们写得最好

*

大慧宗杲圆寂时，本不想说什么
但不说，大家就扯着不让他死
他大怒道：莫非我不说一句偈语，还死不得了！

*

曙光送给秃瓢
灯光送给禅房
目光送给尼姑
耳光送给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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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衲最爱吃鲈鱼、兔肉、三黄鸡
闲暇处便学一休观美人阴
这太平时节呀，不杀生——不足以平民愤

*

H•J•威尔斯说：“根本就不存在中国语法
如果语法是指欧洲意义的词尾变化和呼应那一套
就确是如此。因此，中译英是不可能的
思想方法本身就不同”。（《世界史纲》）

老衲批曰：
时间机器若在，此火星秃驴倒可传我衣钵耳


2011-2

老衲（续）


书曰：第一流者面壁
第二流者哭墙
第三流者横冲直撞

老衲批：世上本无流，却处处是流氓

*

我云老衲，即非老衲，故名老衲
你当老衲是个甚么热大（古禅语所云“玩意”）

*

昨日烹食胡萝卜，脑中却想猪头肉：真是两不耽误

*

林则徐认为：洋鬼子都没有膝盖
否则为何见了圣上还不跪？
康南海曰：人长膝盖，天生是用来下跪的
史上唯孙膑能因砍去膝盖而成为兵家
故写诗、参话头与兵法——此三者堪称一路货色
小秃驴，见了老衲，缘何还不跪下？

*

今夜有一片风景被砍头
明月便是血脖子口

*

他总让孩子们去读“十万个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世界之关键
从不在于“为什么”，而在于“没什么”

*

文学是恶棍与妖魔的帝业
马上得天下，但不能马上治天下
二三子，莫要写了几行歪字
便想对地狱和文学史发言

*

山有奇峰，书有笔锋，她有乳峰
此皆为老衲最爱之宗风

*

形似、神似，是个什么玩意？
毛说：“我死了，你们就要热烈庆祝
因为唯物主义胜利了”
形似本来空，还神似个Ｏ（蛋）

*

老衲自15岁以来
便自立门户，先斩后奏了
你谈文化，我便进化
你打官腔，我变罗刹
问此门为何门？吾且说与尔听罢：
进得来、出不去、转得开、停不下
门后一根狼牙棒
门前开满杜鹃花

*

搜尽绝句打草稿
老衲的传承一清二楚：
太初有道：以心传山林
山林传鳜鱼
鳜鱼传佛图澄
佛图澄传灯
灯传窗
窗传嵇康
嵇康传恶鬼
恶鬼传花
花传琴
琴传《白雪》一曲
于是冬日，我只到门前扫雪
雪便传我一切法


2011-2-19



老衲（再续）



皇帝打人用典章
恶霸打人用棍棒
老衲从不打人，只打饭、打水、打坐、打仗
或面朝山水打呵欠，对准世间一巴掌

*

近日所食泡菜中：苤蓝如女史
红、白萝卜皆似官吏
唯子姜一味，堪称少年诗人

*

何为国人信仰？冯玉祥自称“基督将军”
1926年，他就用一根消防水龙头向着士兵们喷水
说：这便是受洗，从此你们都成基督徒了

*

兄弟，你别以为武则天和捏脚的小姐有啥区别
武则天称帝前，也就是给唐太宗捏脚的

*

当代汉语已入阿鼻狱
你写什么、怎么写，都有一股腐烂味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不如问灶边美人，可吃豆腐？

*

唐人魏颢《李翰林集叙》载：李太白
曾有一子叫“明月奴”，后与一山东妇人偶合
私生一子，则叫“玻璃”（古水玉）
此二名皆大妙也。惜老衲有女无子
若有子，便也会取一夺目之名来照耀世界

*

被动剃光头者为犯人
主动剃光头者为和尚
犯人罪在行为
和尚罪在心头
犯人伏法
和尚说法
犯人坐在通铺上哭
和尚坐在蒲团上笑
但此二人皆为长期无性生活者
真是一对杀人放火的欢喜冤家

*

老衲最恨者有三：夜深无书、饺子无醋
面若阿娇者，却无一点柔臀可摸

*

老衲去年最大悟——便是看书、写书与出书，但心思可全不在书上

*

《楞严》所云五净肉：即不见、不闻、不疑为我杀者
加上自死（死尸）与鸟残（其它禽兽所食之剩骸）
并说除人、蛇、象、马、驴、狗、狮、狐、猪与猴等十种，其余皆可吃
既如此：今夜且烹涮羊肉，明日提刀少年游

*

你去找花，瓢虫开门
你去找水，蛟龙开门
你去找爱，暴君开门
你去找钱，良心开门
干脆啥也别找了，且在窗前独酌罢
待夜色与风敲门时，你去开门

*

人多遗憾菜多盐
鹞子翻身拜佛前
小秃驴，你别以为宗教与思想是个什么破东西
隆冬飞雪，养家糊口才是透彻功夫
春暖花开，生儿育女方成无上正见


201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