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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习作一张

2013-06-15, 00:31 由 杨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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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磎迹见泷行书《前赤壁赋》

2013-04-01, 13:09 由 杨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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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阁寺及其门前枯山水

2013-01-24, 11:48 由 杨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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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布鞋

    看山听水
    看山听水


    帖子数 : 61
    注册日期 : 11-04-19

    父亲的布鞋 Empty 父亲的布鞋

    帖子 由 看山听水 2011-11-27, 12:24



    “哦,”父亲的话音里有点生气,从他的脸色上倒是看不出来,依然是很深的抬头纹,黑褐而略微有点潮红的皮肤,初看时隐隐有些病态,但其实是烟抽多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放野的叫驴,拉不回来了。”他说。

    那还是两年前,年二十七,我就与刚结婚不久的妻早早回到了老家。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工作的兄弟本来说是要回家的,但在第二天中午打来一个电话,说是车票买不到,今年就不回了。我只是有点愕然,但父亲生气了,他说完那句话后,咳嗽了几声,转身走出了家门。母亲在屋中絮絮叨叨,说老二去年一年也没挣几个钱,说他也许见天的打麻将呢,说大过年的谁给他包饺子啊,说他答应了带女朋友回家的。对她的唠叨,我有点烦,妻却笑吟吟的,围着被坐在炕上,看母亲手忙脚乱的在地上忙活,剁肉、炸果子、煎鱼、洗羊肚子,一只手拎着个小公鸡,另一只手拿着菜刀,胳臂和身子间还夹着个瓷盆子。过了一会她回屋里了,小公鸡已经死了,刀上滴着血。然后又出去了,不一会端着还冒着热气的半盆子暗红的鸡血进来了。鸡血面很补的,她说妻太瘦,身子太弱,需要鸡血面补。

    老实说,妻没有一个新媳妇的摸样。自进家门后,她就整天围着被坐在炕上,看母亲一个人忙活,从来不知道在锅灶上帮一下手。关键是她也帮不了什么。结婚不久,我就明白了,她的本事也就是炒个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不小心还能把盐放多了。我就更是个吃货了。躺在炕上,我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父亲母亲一天一个电话催着我们这两个吃货回家来干什么。纯粹是养了个地主和地主婆在家里吗!

    我们两个吃货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吃了下去。实际上也在家里吃不上几天了,初二一过,我们就得到我泰山泰水家里,继续吃他们。大年三十这天,刚擦黑,门外就传来了炮仗声。我出了家门,见父亲蹲在门外,抽着烟。

    大门外有几个小孩放炮。都是庄子里的孩子,多半玩着那种一摔就响的摔炮,有一个胆子大一点,竟将一个两手指头粗细的双响炮拿在手中点着了引线,只听“啪”的一声,半截炮仗冲上了天空;又是“啪”的一声,半截炮仗在那个胆大的孩子手里炸响了。他开始有些呆,一秒钟后,甩着手哭了起来。

    “炸你个兔崽子!”父亲呵呵笑着。我看他嘴上的烟已快到烟蒂,又递给了他一根。我也点着了一根,蹲在了他身边。那个孩子不哭了,又扑向了旁边一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孩子,撕扯着抢他手中的摔炮。我与父亲同样笑着,看孩子打架总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父亲的脸色突然阴沉起来,没头没脑的扔下一句:“叫你们早结婚的。”转身进了家门。我有点愕然,又有点好笑。父亲是想孙子了。想想也是,庄子里同龄人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

    每年三十晚上,似乎都是一样的沉闷。电视里晚会按时开始,就跟去年的一样。我半躺在炕上,抽烟,父亲半躺在炕上,抽烟,只有母亲一个人被电视里的笑星逗的咯咯笑,还是跟去年一样。跟去年不同的是,多了个妻。她让我大跌眼镜,竟然也是个话唠。她跟母亲很快有了共同话题:我。母亲给她说我小时候吃的胖胖的,憨可爱憨可爱的,她就说我现在太瘦了,主要是抽烟抽的太多了,一点都不可爱了。母亲就说随他爹,爷父两个一个模子脱出来的,烟就是六谷。妻说我太懒,母亲说就是懒,以后让我多干活,煮饭、收拾屋,有了孩子后还要带孩子。

    妻一边跟母亲聊天一边用眼睛斜睨着我,那意思是说:小心点!爸妈可尽向着她呢。殊不知她们的话语对于我如春风灌驴耳,最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父亲被他们的聊天勾起兴趣来了。

    他所说的跟我料想的差不多。实际上每年都是老三样。先是讲家史。有什么家史呢?他爷爷他也没见过,反正是穷汉,没什么传奇轶事;我爷爷我倒见过,解放前给蒋匪军当兵,还没跟解放军对上仗呢就当了逃兵,躲了几个月,全国解放了,翻身做了主人,还是穷汉。然后是讲他自己。总之是当年如何一穷二白,他白手起家,以苦为乐,奋斗不息,自己蹦跶着上了个师范——文革时推荐上去的——,吃上了公家饭,然后又娶了个同样吃公家饭——也是农村小学老师——的母亲,算是成家立业,还供我们兄弟两个上了大学。他讲来很是自豪的样子,但也许我每年都听吧,早烦了,心想左右不过是个农村小学教师,论家产、论存款,跟他爷爷、我爷爷没什么两样,属于二十一世纪的贫下中农,有什么可骄傲的啊!

    按程序,接下来应该数落我们兄弟的不是了,数落完后对我们提出希望:好好工作,不要偷懒,不要打麻将,工资省着点化——“挣一个不如省一个”——,不要借别人钱,不要借给别人钱,赶紧娶媳妇生儿子。最后来一句:“省什么别省肚子,一定要吃好。”今年老二没回家,虽然多了个儿媳妇,估计对于新娶进家的这个儿媳妇他还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多说,那些数落和希望将无例外的加倍落在我身上。

    但有例外了。

    变了花样。“77吧,还是76年,那年我刚上师范,或者师范二年级了。”不知为什么,他省掉了对我的数落和希望,竟讲起多年前他的一件旧事了:“冬天放寒假后,我没有回家,直接扒了一辆煤车,到内蒙那边的山边子上拾发菜去了。发菜……你……你们知道吗?”妻不知道,我知道。发菜是我们这边的山里和内蒙那边的山里盛产的一种跟头发丝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粗细的东西,不是植物不是动物,应该属于菌类。听说南方人特别是广东人煲汤时喜欢添加进去,说是有营养,还能治病。叫我看跟头发丝没什么不同,都很轻,缠绕卷曲一麻袋上秤也不过几斤。那东西当年就贵,一斤能有五六块,现在一斤估计上千了吧。重要的是国家不容许到山里拾发菜了,说是破坏植被,所以说那东西有钱现在也很可能买不到。

    “那年天很冷,”父亲继续说:“山边子里下了几天薄雪,也不大。之前我就到过那里的,在山里一个放羊老汉搭的棚子里落下脚,天天在山上,拿着个拣发菜的耙子,耙子齿很细,很小。山很大,我一个人,发菜很多,十几天吧,拾了四麻袋,有十几斤。心里挺高兴的,师范的花费有着落了,还能给他爷爷留下几个。”父亲指了指我,继续说了下去:

    “年27吧,我想回家了,收拾了铺盖背着四麻袋发菜,在山下的小镇里买了一双布鞋,还有一双鞋垫。回家的时候我不想扒车了,弄得跟个煤黑子似的,过年回去也不好看。在山下小火车站我买了一张车票。晚上的车,要等好久呢。在车站边我转了转。也没什么好转的,车站紧靠着山,看过去,除了山还是山,抬头又是大的没边没沿的天。吃了几个干面饼子后,我瞌睡了,将发菜和铺盖用绳子拴在腿上,枕着那双鞋就在候车室里的长椅上睡着了。醒来后有些发愣,天色已擦黑了,火车站里卷着一团一团的看不清的光,好像……卷在一起的发菜一样。拽了拽腿上的绳子,发菜和铺盖都在。但总好像少点东西。少点什么呢……

    “头顶下的鞋不见了。还有鞋垫。那双鞋……白塑料底子,黑布面,针脚纳的很密……很结实。不知道被那个狗日的抽走了。还有鞋垫,暗红色的,上面还绣了一朵小花呢……”

    父亲有些呆呆怔怔的,妻也有些发呆,母亲坐在炕沿上头耷拉下来早已睡着了。炕很热,我好像躺在一个烤箱里,被烤的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想白塑料底布鞋,绣着小花的鞋垫,父亲的记性还真好啊……模糊中,妻推了我一把,十二点了,新的一年又来了,要到院里放鞭炮赶走过去的一年了……

    两年过去了,今年老二早早打电话说一定会带女朋友回家,而我与妻却不能回家过年了。父亲打来了电话,听我解释了不能回家的理由,沉默了半晌,说:“不回就不回吧……”听着他失望的话语,我愣了半天。

    放下电话,我突然有些伤心。点着了一根烟,看着青烟袅袅而上,心想也未必非要过年才能回家,想回家时什么时候不能回啊。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好一会,突然想起父亲的那双白塑料底布鞋,还有绣着小花的鞋垫……

    “也许放下电话他就会说放野的叫驴拉不回来了吧!”我想,能感觉到嘴角边扯出了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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