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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典与他的角料学
我越来越觉得,2011年银川鸿派国际诗歌节上,将世纪经典诗集奖授予了杨典的《禁诗》,是一个极为确当的决策。这在后来,许多关于杨典的点点滴滴,都在印证着这一点。2012年5月底,柔刚诗会期间机借去杨典家里,几小时的简短会面,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我看来,在中国诗坛上,杨典是一个极其另类的优秀诗人,如果说诗歌真有先锋一说,杨典是当仁不让的先锋诗人,如果说天下真有隐士,杨典也自然是真正的现世隐者。杨典身上演绎着“琴棋书画”的传奇,师承于古琴名家,长于古诗文,学贯古今,且颇有传承与造诣。杨典的诗大多顺手拈来,浑然天成,无规则可遁,用他的话说,读书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写下了,然后就是诗了。由此,在杨典看来,读书才正经,做学问是正道,而诗才是杨典出产的副本艺术。
在做学问上,杨典擅长“剑走偏锋”,当他人热衷于啃而又啃先人炒剩的成果时,杨典却像一头怪兽,专拾捡那些边边角角的史料,避于一隅,细细品嘬之。最近读得杨典诗随笔《念头》系列,感佩于杨典的“角料”成果。他于书海之间,淘得“爪蹄皮毛鳞羽须”等角料之物,转手一挥,点石成金,赋于生机,或妙笔生花,撮汇成一道美味,且“按”或“注”,大量引用古往今来,谈得风生水起,每天读上几段,口舌不由生津。比如谈到毛毛虫,他写道:“如今,航母已在全世界灭毛毛虫/谁还能随身携带鸱夷子皮/放浪山水,不再问兴越灭吴?”,对此他批注道:“策兰诗《埃里克》有‘坦克在郊区灭毛毛虫’之句。‘鸱夷子皮’春秋时范蠡退隐江湖后之号,本指古代牛皮做酒囊皮子(一说为猫头鹰之皮),用时可终日盛酒,不用时可折叠随身携带。”
还有更有趣的,谈到人生马相者,他写道:“诗人马脸者,唯鲍里斯最有趣。”,对此他作出批注——帕维塔耶娃云:“帕斯捷尔纳克的模样既像阿拉伯的马又像他自己的马”奥尔加•卡莱尔在《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访问记》中也专门提到此,并云:“有的时候,他会沉默不语,停住片刻,眯起有意移开的棕色眼睛,把头转向别处,使你模糊地感到,他犹如一匹行进的马,忽然间逡巡不前”。我亦跟贴打趣:“寡人向来脸长,常受朋友家人取笑,只能作如此辩解:小时放驴将脸放长了或与驴马走得太近所致。然今日杨典兄说笑马脸者,我笑了,也释怀了,原来马脸者,竟有如此神采。”
角料向来被人弃之,纵然亦如鸡爪者被人尊称为“凤爪”,那也登不了大雅,牛尾、猪蹄与猪耳,也常常被归为“下水”。然杨典却将“鸭翅、鸡爪、牛尾、猪蹄与猪耳”册封为川中卤菜“五君子”,可谓精妙。对于角料之物,最恶心的莫过于蛔虫了,对此杨典认为,“写蛔虫写得最好的/依然是曼捷斯塔姆”,他注道:1923年,曼在一首叫《曾经一次》的诗写到:“曾经有一次,某个中校,某个白卫军和恋人,吃着斋,却牵出一条蛔虫。三天或四天,他的嘴不再沾一点东西”。能看见的都是丑的,当然也有看不见的美,中国人通常将美理想化为抽象之物,比如“灵魂”,杨典对蝴蝶作这样描述:“蝴蝶是从前的花在招魂”,这样的灵感完全来自于张爱玲,张爱玲《流言•炎樱语录》云:“每一只蝴蝶都是从前一朵花的灵魂,回来寻找它自己”。对此杨典借问:什么动物是我在招魂?是啊,又是什么动物是你在招魂啊?在这条隐喻的例式中,蝴蝶是角料,因为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
杨典与他的角料学
我越来越觉得,2011年银川鸿派国际诗歌节上,将世纪经典诗集奖授予了杨典的《禁诗》,是一个极为确当的决策。这在后来,许多关于杨典的点点滴滴,都在印证着这一点。2012年5月底,柔刚诗会期间机借去杨典家里,几小时的简短会面,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我看来,在中国诗坛上,杨典是一个极其另类的优秀诗人,如果说诗歌真有先锋一说,杨典是当仁不让的先锋诗人,如果说天下真有隐士,杨典也自然是真正的现世隐者。杨典身上演绎着“琴棋书画”的传奇,师承于古琴名家,长于古诗文,学贯古今,且颇有传承与造诣。杨典的诗大多顺手拈来,浑然天成,无规则可遁,用他的话说,读书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写下了,然后就是诗了。由此,在杨典看来,读书才正经,做学问是正道,而诗才是杨典出产的副本艺术。
在做学问上,杨典擅长“剑走偏锋”,当他人热衷于啃而又啃先人炒剩的成果时,杨典却像一头怪兽,专拾捡那些边边角角的史料,避于一隅,细细品嘬之。最近读得杨典诗随笔《念头》系列,感佩于杨典的“角料”成果。他于书海之间,淘得“爪蹄皮毛鳞羽须”等角料之物,转手一挥,点石成金,赋于生机,或妙笔生花,撮汇成一道美味,且“按”或“注”,大量引用古往今来,谈得风生水起,每天读上几段,口舌不由生津。比如谈到毛毛虫,他写道:“如今,航母已在全世界灭毛毛虫/谁还能随身携带鸱夷子皮/放浪山水,不再问兴越灭吴?”,对此他批注道:“策兰诗《埃里克》有‘坦克在郊区灭毛毛虫’之句。‘鸱夷子皮’春秋时范蠡退隐江湖后之号,本指古代牛皮做酒囊皮子(一说为猫头鹰之皮),用时可终日盛酒,不用时可折叠随身携带。”
还有更有趣的,谈到人生马相者,他写道:“诗人马脸者,唯鲍里斯最有趣。”,对此他作出批注——帕维塔耶娃云:“帕斯捷尔纳克的模样既像阿拉伯的马又像他自己的马”奥尔加•卡莱尔在《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访问记》中也专门提到此,并云:“有的时候,他会沉默不语,停住片刻,眯起有意移开的棕色眼睛,把头转向别处,使你模糊地感到,他犹如一匹行进的马,忽然间逡巡不前”。我亦跟贴打趣:“寡人向来脸长,常受朋友家人取笑,只能作如此辩解:小时放驴将脸放长了或与驴马走得太近所致。然今日杨典兄说笑马脸者,我笑了,也释怀了,原来马脸者,竟有如此神采。”
角料向来被人弃之,纵然亦如鸡爪者被人尊称为“凤爪”,那也登不了大雅,牛尾、猪蹄与猪耳,也常常被归为“下水”。然杨典却将“鸭翅、鸡爪、牛尾、猪蹄与猪耳”册封为川中卤菜“五君子”,可谓精妙。对于角料之物,最恶心的莫过于蛔虫了,对此杨典认为,“写蛔虫写得最好的/依然是曼捷斯塔姆”,他注道:1923年,曼在一首叫《曾经一次》的诗写到:“曾经有一次,某个中校,某个白卫军和恋人,吃着斋,却牵出一条蛔虫。三天或四天,他的嘴不再沾一点东西”。能看见的都是丑的,当然也有看不见的美,中国人通常将美理想化为抽象之物,比如“灵魂”,杨典对蝴蝶作这样描述:“蝴蝶是从前的花在招魂”,这样的灵感完全来自于张爱玲,张爱玲《流言•炎樱语录》云:“每一只蝴蝶都是从前一朵花的灵魂,回来寻找它自己”。对此杨典借问:什么动物是我在招魂?是啊,又是什么动物是你在招魂啊?在这条隐喻的例式中,蝴蝶是角料,因为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
由王西平于2012-10-09, 11:45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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