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日本19岁诗人川路柳虹〔1888-1959〕在《诗人》杂志发表了第一首白话诗《尘冢》〔原名为「尘溜」,意即垃圾堆〕:
在邻家谷仓的后面,
有一堆发臭的垃圾。
垃圾堆里充满了
形形色色的腐烂渣滓。
臭气弥漫梅雨间晴的暮空,
天空也在热烘烘地溃糜。
垃圾堆里孳生着吃粮的蛀虫、蛾卵,
还有吃土的蚯蚓在摇头摆尾。
连酒瓶的破片和纸屑也腐烂发臭,
小小的蚊子呼号着纷纷飞去。
那里有一个苦海无边的世界。
呻吟的呻吟,死的死,
时刻上演着芸芸众生的惨剧。
那里充满了苦斗的悲哀,
还能常听到恶臭中的虫蝼
发出各式的喊叫和哭泣。
那哭声总是如此强烈,
震撼着沉闷的空气,
不久又消失在黄昏的黑暗里。
悲惨的命运,不尽的伤悲,
日以继夜无情地向这里进袭。
成群的蚊子还在呼号,
诉说着垃圾堆里的深重苦凄。
〔罗兴典译意〕
川路柳虹出生于贵族世家,却写出发臭的垃圾堆,有分析认为他是受了当时盛极的自然主义文学的影响。
自然主义文学主张赤裸裸地解剖人生,大胆揭露人间的丑恶。
川路柳虹说:「表达活生生的实际感觉,就必得使用日常用语。」
中国第一首白话诗,胡适〔1891.12.17—1962.2.24〕的《蝴蝶》,比《尘冢》迟了十年才出现。
想不到中国这个诗之大国的白话诗竟输日本十年。
《蝴蝶》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
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
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
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当时,胡适与江冬秀早已订了婚,后来胡适在美国纽约邂逅了韦莲司,一见钟情而相恋。
但胡适母亲不断催子回家成亲,胡适唯有离开韦莲司,韦莲司隔地相思多年,终生未嫁。
但也有人质疑《蝴蝶》不算自由诗,因为它恪守旧体五言,若这也算是自由诗,那么李白的《静夜思》也是。
将两地「第一首白话诗」比并对照一下:
《尘冢》〔1907年〕的发表时间比《蝴蝶》〔1916年〕早了十年。
《尘冢》是在日本本土创作的,《蝴蝶》则是胡适在美国纽约时创作的。
《尘冢》写垃圾堆,富讽世意味,《蝴蝶》则是伤感情诗。
《尘冢》写法自由,句、字、行以及诗意皆自由,《蝴蝶》仍有古诗痕迹。
《尘冢》有二十三行,《蝴蝶》是旧体八句。
《尘冢》由19岁的川路柳虹创作,《蝴蝶》由25岁的胡适创作。
《尘冢》和《蝴蝶》都引起极大争议和造成巨大影响。当然,《蝴蝶》的原爆力更强十倍百倍,它是当今万象诗坛的源头。
两者白话的运字功力则难以比较,因为语感是新诗中很重要的一环,而《尘冢》是日语诗,译者不是1907年代的人,将《尘冢》译成中文只能算是译意。
参考书籍:《日本诗史》〔罗兴典著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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