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的變遷

我們迎風行走，腳底下
磨蹭著瓦礫。
學校的廢棄操場，
輕飄的塵土正揚。
綠樹蔭襯底，身著救生衣的推土機
佇立在腳下的錨地。
這城市對角線上的一軸，分外靜謐。

一線薄天。（我們已拐進一條無名巷）
白星點綴了薄暮下的旅行。
優遊駐足，無限重複，
以至惹人心煩，
街市的轟隆聲猶在耳旁。
險要之處：請打開
生活的秘密喉嚨。
步伐過於學究氣，
就難免被這駭人場面震懾。

垂下的眼瞼正待稍歇，
“噗”的一聲，
兩輛街車左右夾峙而過。
你我呆在路中央，
涸澤中兩條光赤裸背的魚。

腹部以下，盲腸正纏結。
心中隱痛，該是頑症今次再度發作。
當聽聞一位老人守護著
最後的庭園。
一座更為嚴峻的建築
已在半空矗起。
發笑，盜汗，消化道阻塞。
為此只得加快腳步，
投向暗影的更深處。
對於城市幽靈的顯現，
愚人可比誰都更當真。

未來凝縮於鼻尖一翼，
潮氣使眼皮發癢，使嘴唇們
從善如流。
玩笑似的唾星，飛濺向
每一張餐桌、每對夫婦的黑夜床頭。
麻雀與蟲豸，良知與復仇，
原本也會消隕於無形。

雙雙去赴今晚視覺的盛宴！
美味佳餚錯過時辰便成殘滓——
兩個影子合成一股，街燈把粉末
撒上身，喬裝改扮就此完成。
一幕喜劇仿佛剛拉出個引子。

是的，每消失一堵牆，
便意味著失去一個名字
（那麼多無名巷子擠塞在
檔案裏，個個形單影隻）
我要說，這樣的旅行將會
苦不堪言。
你腳下的這條礫石路，
是明日虛幻的見證。

我有我的伴侶，無名亦無姓。
在這城裏巡弋，東說西評。
事情恰如一位友人所言，
我們越往前走，
身體被吞噬得就越多。
夜色消盡，唯餘
兩雙瞳目炯炯，繼續前行；
記憶無須勞動身子，
玻璃晶體裏自會留下形跡。

那老人，七十有二，
正待壽終正寢，宅園已成兩半。
“我已經耳不聰，目不明。”
曾幾何時，我們結夥闖進另一處街巷，
廢墟間，月亮製造了悽惶的表情。
其中一位，專用他的畫筆
為舊屋攝影，一腳踩空，
從傾斜的樓梯上滾落。
鬼魅紛紛襲身，
那殘破尖聳的斷牆，
如巨大的骨刺戳向冥空。
人聲擾擾，驚了
安全保衛者的睡夢。

真希望有人來擰滅那盞操縱生靈的腳燈！
粗粗看來，四下一片狼籍，
形狀煞然恐怖。
我們猶處夢中，連綿不醒。
惡兆接著惡兆，
世界落入了半截子泥潭；
苟延殘喘者，期待著
幾率微乎其微的轉世輪回：
一副病軀，
註定了在另一塵世
同樣得不到呵護善待。

那些牽動木偶工具的手，
那牽引著無數手的幕後人，
站在夜色的蒙昧核心。
遊樂園的噴水池中有他的顯影——
那受電力控制的水柱。

一旦放鬆了警惕，所有逃亡的
野獸都會趁著混亂作崇。
現實商人的牌桌上，決策
如萬花筒，賭博著一局中各人的命運。

我，喚起我疲累的伴侶，
跳過橫斜的窗櫺，
直接翻入一片無人認領的空曠地。
這涼夏，好不怡神，
然而樹間的蟬鳴聲
變得更刺耳。
冷僻處的一間小酒吧裏，
你探身問：“可有
更好聽的音樂可供一聽？”

石與土將記憶分作無數層，
我們猶要說：現在是化石的第幾層？
泥潭冷卻，開始了幹結。

寒山，在此我要引征你的言辭，
將孤獨行程再續一程
你向虛空奮力一擲，
手中便誕生了青綠寶石。

……

不多也不少，我們剛好
停在這一刻。一塊碎石在腳底。

很久不见马布兄的诗，问好。

謝楊典兄關注。之前註冊的密碼忘了，剛一試，碰巧試對了。之前，只能看，發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