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斗斗》（刘奋斗二三事，2008）

影评：《斗斗》（2008）


最近连续看了一些片子，有好有坏。对篡改了历史的《梅兰芳》以及其平庸的故事不太满意，而刘奋斗重拍的《一半火焰一半海水》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激动。《梅兰芳》问题太多了，单从表演到背景，在我看来就犯了一些大忌。
譬如说，我认为陈凯歌在一个画面上讲了两三个东西，但都没讲好。既不是人的故事，也不是历史故事。既不是爱情故事，也不是京剧与梨园的故事。属于四不像。讲婚外恋不够激*情，讲战争又不够残酷，讲友情不够深刻，讲梨园行又不够专业。相比起来，陈那一代人就是老了。老的特征是什么？就是放不开，拿不起，说不出，收不住！老的特征就是死要面子而不能超脱于形式。要改就全改，哪有靠单改几个人名来扯淡的？
你看，刘奋斗就不一样。过去看过他的《绿帽子》，我就觉得他有一股劲。刘奋斗小名叫“斗斗”，1999年我刚一回国，就参加了一个在郊区某私宅举办的地下行为艺术聚会，当时到场的还有崔健、马六明等人，也有老朋友导演兼编剧刁奕男。
我记得那天晚上，老刁身后带着一面色冷峻的哥们，我和老刁聊天时，他就在旁边一直站着，一个人对那些假模假式的“行为艺术家们”充满蔑视，嘲笑，嘴里还不断地骂着：“操，就是一群傻叉，知道什么呀，还他妈的不懂装懂，跟那儿点头。行为艺术？艺术个鸟！傻叉……”。呵呵……当时我和老刁看着他的愤怒，都忍俊不禁。我记得老刁跟我介绍说：他叫斗斗。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刘奋斗。
那时他还名不见经传，还没拍过一部戏，但宣泄的狂狷和激*情却已溢于言表。虽然我们以后再没见过，但他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绿帽子》看过后，他的天才已经让我很惊讶。《一》片出来后，我更是惊讶了。虽然他明显受到了很深的、来自北野武电影风格的影响，还有参杂着很多譬如《我心狂野》或《那年夏天，宁静的海》等片中的暴力语言方式，但这些丝毫不能掩饰他在作品中闪耀的内在冲劲。刘奋斗的确有些野性，狠、大胆、性叛逆、不成熟的青春，嗜血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法斯宾德、黑色幽默与纳粹式的绝望美学相结合。
什么叫“愤青”？中国人现在往往在误读这个词，甚至亵渎这个词。好像谁一愤怒，就是不懂事，就是太年轻，就是没境界。正常的思想批判和发牢骚被混为一谈。对世界与人性的撕裂与揭露被视为心态不平衡。其实“愤青”这个词语来自20世纪初，以剧作家奥斯本《愤怒的回顾》为首的著名英国先锋戏剧流派“愤怒的青年”为代表。这是一个像美国“垮掉的一代”一样伟大的艺术流派，在西方影响深远。可以说，无论面对时代的伤痕还是时代的荒原，我们每个人都是良知、冷酷与爱的“麦田守望者”，也都是愤怒的青年。
只有被庸俗生活阉割了的人，才不会愤怒。所以他们也不会真正懂得颓废。虽然刘奋斗这作品取材的是王朔八十年代玩世不恭的小说，而整个摄影与色调，人物装饰与环境都根本不像是中国或香港，甚至有点做作，简直不是中国人干的事情，更像是拉丁美洲的某个角落里一个坏孩子的犯罪游戏，虽然片子的结尾还有点太理想主义……但这些都没关系！就是拼贴又怎样？关键是，他已经很清晰了表达了自己的哲学，以及对世界、人与爱情的看法。从一个偶尔也算是“职业编剧”的角度来说，我要给他再次鼓掌。

2008年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