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嫁接、拼贴与剽窃

拼贴、嫁接与剽窃


近日连续工作，昏天黑地。不过看了《龙门飞甲》和《金陵十三钗》。随便说几句。先说前者：“龙门”的感觉好，一来是对小时候看立体电影的怀念（现在都改叫3D了，这样听起来前卫一些。你若说立体电影，只能说明你很后卫，甚至还很out）。尽管它是几个老电影的拼凑，我在其中看到了希区柯克的《鸟》、还有如《消失的地平线》《奇兵夺宝》与《古墓丽影》等典型的视觉符号。但总得来说，仍是徐克的风格。在故事叙述上没什么大的纰漏，制作很熟练，节奏也是很单纯的商业化模式。就类型片来说，徐克从去年的《狄仁杰通天帝国》以来，就已经纠正了自己在《七剑》时期的混乱叙事和错误探索，而恢复了早年他最成熟的那种意境，也继承和第一次用3D的方式探索了香港动作电影的悠久传统。我几乎没挑出啥毛病。
接着，昨日又去看了“十三钗”，也看到了众多的嫁接与拼贴符号，如前面一部分，基本上是模仿陆川的《南京，南京》，但差距较大（光是妓女主动献祭那一笔，陆川的语言就可以把老谋子这片子完全毙掉，更不用提后来的废墟上太鼓的震撼）。“十三钗”还嫁接了如波兰斯基《钢琴师》以及加伦伯格《拉贝日记》等片的一些细节。加上斯皮尔伯格《辛德勒的名单》与《拯救大兵雷恩》的“影响的焦虑”，在没有创造力或不允许有创造力的环境与审查制度下，拼贴与嫁接，成了大家的套路。说是剽窃也无不可。别说偷，只要商业成功，抢都可以。无可厚非。因为在我们这个无耻的时代，批判与被批判都会变成炒作。没人在乎的。没看过严歌苓的原著。“第一历史”也没法恢复，反正“第一历史”就像个妓女，谁都可以扯出来鬼混一下，然后再说成是文艺。不过就电影来说，阐述到到国军士兵死之前，给我视觉感都还很不错。一想到它“耗资六亿”的说法，那坦克炸药就跟压在我自己身上一样。但到了后来，一旦“英雄的外援”的可能性和故事的侧翼消失，张艺谋的“美学”就不得不又成了原地踏步了。朱大可曾说此片是“情色爱国主义”的宣传，是将二战或南京大屠杀事件的人文严肃性刻意地好莱坞化，娱乐化，所以是不可取的。不过我的智商低，还没达到看了一部周二的半价电影，便想到那么高深的历史学问题上去。我只想说片子的叙事方式是最大的问题：因为太顺了。洋混混毫无悬念地成了神父。日军毫无意外地依然是到处杀人、放火和强奸（渡部笃郎到中国，就一场戏，似乎好不容易来个有良知的，结果还是奉命造假。日本人哪有好的，绝对不允许有）。汉奸就那么死了。被国军带到地窖里的孩子对于故事来说毫无转折意义。妓女们一开始就是那么简单地就进了教堂，然后那么简单地愿意牺牲自己。等到最后，她们代替处女们和圣女们出去时，也完全没被发现。最后洋混混和中国少女们，也都顺利地走出了鬼子们的包围圈，简直比《鸡毛信》时代还顺利。如果我是编剧，其实我认为这种故事真正应该借鉴的故事结构是《十一罗汉》，而不是别的战争类型片。但很遗憾，可以说看《金陵十三钗》时，电影每一个步骤，包袱和转折点，在结果到来之前，我或一般观众，全都想到了。预期的悬念荡然无存。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张艺谋用看图识字的方式情景再现一遍罢了。按照小学五年级时语文老师写中心思想和主要内容的要求，我是这样看的：本影片基本上讲了一个中国人拯救不了自己，而一个职业收尸、热爱金钱的洋酒鬼，只要穿上了神父的衣服，看见了一个处女被杀，那他便可以长得比基督还像上帝，便可以拯救全中国的纯洁性（这片子已入围金球奖提名，美国人若不给奖都不好意思。因为他们才是救世主呀。东方人肯定只能打得一塌糊涂，从伊拉克到日本，必须他们来收尸，顺便嫖一下，咱们的天下才能太平）。
而且，让妓女们去给日军献祭，这样最不会伤中国男人的自尊心了。反正妓女都不是人嘛。她们最像人的时候，估计也就是能“爱国”一把。能将“商女不知亡国恨”平反一把，能把“婊子无情”变成“将军不过赢得战役，只有人民才能赢得战争”。（翻版《羊脂球》？也许严歌苓自己都意识不到吧。）至于当年被日军杀害或强暴的占绝大多数的处女或娘家妇女，在这“人性的光辉”下，倒是一桩小事了。她们横尸街头的出镜时间不超过十秒。因为故事来不及写她们？是的，故事必须保证自己范围内的叙事主线，不能散。那么好吧，我们就尊重这个故事的主场。天主教赞美诗与秦淮河的艳曲，处女与妓女的对比，这些都没问题。但是这个故事的主线顺利得实在有点太像新闻了。但是看看新闻，金正日同志刚好在这时去世了。朝鲜人民正在团结到金正恩的领导下，继续建设有朝鲜特色的社会主义。
那么，除了等美国人来发奖，我们的电影还能还剩下些什么呢？


2011-12-21

劲道的文字，佩服！问好杨老师。

又修改了几句，谢谢二位的批评。问好！

十三钗还没看，龙门看了，我的评价与你基本相同，我喜欢这部片子。

最大的硬伤，还包括两个妓女是怎么出去的？这简直是小儿科的硬伤，属于缺陷级的哈。

这个细节应该是有依据的，因为哈金小说、严歌苓小说以及电影都有，可能来自魏特琳日记或其它史料。只是用法不同。
电影在改编严的小说时，制造了更多的漏洞。比如视角，就混杂着书娟和洋人二人的，这也应属于从小说到电影时没有改好。
电影是一个集体的工作。如果拍成这个样子，只能说导演已经无心（和无力）创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