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淑气,似无行客屐痕,草木狂野,听凭自然。向阳者、居阴者各禀天然造化,一意成精,而后驱遣执杖,概人间杀伐决断,门第兴旺,朱门紫户等等排定座次,各自的草头天子,放任嫡世子孙暴虐成性。以术得霸终无王气,皇甫谧等诸高士可谓穷究极理,不再随波逐流,隐蔽在历史的深谷里,读书、考据、推演、证订,笔迹里或还有全真得道的线索,可惜后世知音过于寥寥。深谷里,唯有幽兰能秉持节操,不痴长,开谢有序,游离于门户之外,不谙精怪之术。而杨典,即是当世的深谷幽兰无疑。
倘若不著《禁诗》《七寸》,其实也没什么遗憾,毕竟名句可标者如“真花容易落”依旧还在,纸张渗透文化最薄弱的时代,该焚的书远远大于存世的书。话虽如此,然身忝集部总是一个中国文人最简单的想法,与什么都无关,只是诗歌们的骈集之所,自我的定情信物。而定的情全部都在句子里,皮相、肉相、无相与众生相的,在两部诗集里有各自的骨架,血水一脉,却生独自的肉。红肥而绿瘦,是比较含糊地形容《七寸》《禁诗》,其中内容的交壤,意识上的浮沉,憎喜的无常,才更接近成诗一刹那的性命。
即兴,随意,语言其实从未像当世如此自由过。自由过了的人往往失于容量的浅薄,同样的嫁接,过程、结果,苗或种性后来毕现出的异端恰好自动分野,当然不是甲乙之分、戊戌之别,而是稍不留意,君子之相奴婢之姿的细节流露,也可以说是笔下六道,能各自归位。而杨典行诗的“自由”是体悟了自到由的心性发散,“我注六经”一般的思维,是以中医、卜算、玄学、音乐、狂欢、甚至蜡像皆能入诗。如果人身血肉模糊至极,而被譬喻成昆阳战中的花,而杨典,是诗歌的昆阳战中幸存的人。
后来是要“离经”的,不离就是抄袭了,“离经不叛道”应该是诗志的不错归宿。远离兵马、战戈、刀剑,但暗器从未消亡;不再凭吊、幽怀,但尚在求索;不写珠联、别裁、疏表,但画今天的字为某种牢狱,然后出狱,有重见天日的快活。这个时代文化赋予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的素材,“世”与“界”的多样性,影像与虚拟不断叠合分散的日常,而杨典捕捉到了这些,他用陈列、句子、装置在糅合,或叙述可能性、及实验性,他的文本与达意、精神都脱离关系,而是一种“古今通变”的揣摩与重塑。
或有说杨典文字过于“玄”的,其实是未解“玄”之本意。司马温公读了三十年杨雄的《太玄》而略有所得,所谓阴阳之道关乎于“天”,而“玄”学之道乃登“天”之阶,不学阶而妄图一步登“天”,难矣!适沧海必沿于江河,登乔山必践于坱埤,“玄”学非“虚”学,神秘主义也仅仅只是片言中的片言,因为植根于抽象思维,内在的演变是无法被具象的。曾经的僧人布道、布学,今日唯有布教,其诛绝之罪,竟欲一步登“天”。所以,读玄、说玄是文化人的正经事,非旁门左道。
记得于一幽室,与龚一先生某高足论及杨典,其缓缓道出:狷介的文人。也好,未说琴人,以艺名世终究不是上流,也不是琴的风范,琴是守凤翥龙的神器,没有人敢与琴并列,“琴人”的称呼世俗化的过分,与京人的“把式”为伍,误读到角落里去了。历史上关于“仗剑”的误读都是激进,事实上很多激进配不上“仗剑”,后来被混淆,被利用,被狭隘的民族分子占有了话语权。而杨典诗歌其实是可以用“仗剑”来解读的,而他区别于别人的鸿沟,说到底是对于剑,对于精神暗流的独到见解。
女子读书感其阳,君子读书蓄其阴。杨典《禁诗》《七寸》慷慨处,的确峻立如峰,快哉长亭,隐隐有野客狂人之气,可俱为表象,表象之下的杨典未曾谙熟,一个蓄阴的杨典是诗歌后面的,是父亲,是儿子,是丈夫,有着每个年龄段各自的软肋,《七寸》的自我触摸,是不会掐得很深的,有所保留的,必是“真花容易落”之前的浮生以及性命之学的余事,甚至他的阴柔会异与常人。如同玩笑一样的房中术,据考证,第一胎可断夫妇性情,言及此,我感到傅青主的不合时宜。
李长吉诗云:我当二十不得意,一生愁谢如枯兰。兰叶的刚柔相济堪比武器中的剑,不仅仅是身份的装饰,潜默中有真正贵族的淑德贤行。而杨典的两本诗集,在剑胆的狂妄与爱憎分明外,其实还兼备着琴心。李长吉“枯兰”的寓意之下,是贵族的退出历史舞台,是琴已不能禁,是万种想象力的鬼神俱灭,杨典有唐人之后难再的眉目,他的《禁诗》是琴心的遗音,是荒原里神人的如意,是礼崩之后关于琴与禁的悼诗。
辛卯年末,疏约谨识
倘若不著《禁诗》《七寸》,其实也没什么遗憾,毕竟名句可标者如“真花容易落”依旧还在,纸张渗透文化最薄弱的时代,该焚的书远远大于存世的书。话虽如此,然身忝集部总是一个中国文人最简单的想法,与什么都无关,只是诗歌们的骈集之所,自我的定情信物。而定的情全部都在句子里,皮相、肉相、无相与众生相的,在两部诗集里有各自的骨架,血水一脉,却生独自的肉。红肥而绿瘦,是比较含糊地形容《七寸》《禁诗》,其中内容的交壤,意识上的浮沉,憎喜的无常,才更接近成诗一刹那的性命。
即兴,随意,语言其实从未像当世如此自由过。自由过了的人往往失于容量的浅薄,同样的嫁接,过程、结果,苗或种性后来毕现出的异端恰好自动分野,当然不是甲乙之分、戊戌之别,而是稍不留意,君子之相奴婢之姿的细节流露,也可以说是笔下六道,能各自归位。而杨典行诗的“自由”是体悟了自到由的心性发散,“我注六经”一般的思维,是以中医、卜算、玄学、音乐、狂欢、甚至蜡像皆能入诗。如果人身血肉模糊至极,而被譬喻成昆阳战中的花,而杨典,是诗歌的昆阳战中幸存的人。
后来是要“离经”的,不离就是抄袭了,“离经不叛道”应该是诗志的不错归宿。远离兵马、战戈、刀剑,但暗器从未消亡;不再凭吊、幽怀,但尚在求索;不写珠联、别裁、疏表,但画今天的字为某种牢狱,然后出狱,有重见天日的快活。这个时代文化赋予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的素材,“世”与“界”的多样性,影像与虚拟不断叠合分散的日常,而杨典捕捉到了这些,他用陈列、句子、装置在糅合,或叙述可能性、及实验性,他的文本与达意、精神都脱离关系,而是一种“古今通变”的揣摩与重塑。
或有说杨典文字过于“玄”的,其实是未解“玄”之本意。司马温公读了三十年杨雄的《太玄》而略有所得,所谓阴阳之道关乎于“天”,而“玄”学之道乃登“天”之阶,不学阶而妄图一步登“天”,难矣!适沧海必沿于江河,登乔山必践于坱埤,“玄”学非“虚”学,神秘主义也仅仅只是片言中的片言,因为植根于抽象思维,内在的演变是无法被具象的。曾经的僧人布道、布学,今日唯有布教,其诛绝之罪,竟欲一步登“天”。所以,读玄、说玄是文化人的正经事,非旁门左道。
记得于一幽室,与龚一先生某高足论及杨典,其缓缓道出:狷介的文人。也好,未说琴人,以艺名世终究不是上流,也不是琴的风范,琴是守凤翥龙的神器,没有人敢与琴并列,“琴人”的称呼世俗化的过分,与京人的“把式”为伍,误读到角落里去了。历史上关于“仗剑”的误读都是激进,事实上很多激进配不上“仗剑”,后来被混淆,被利用,被狭隘的民族分子占有了话语权。而杨典诗歌其实是可以用“仗剑”来解读的,而他区别于别人的鸿沟,说到底是对于剑,对于精神暗流的独到见解。
女子读书感其阳,君子读书蓄其阴。杨典《禁诗》《七寸》慷慨处,的确峻立如峰,快哉长亭,隐隐有野客狂人之气,可俱为表象,表象之下的杨典未曾谙熟,一个蓄阴的杨典是诗歌后面的,是父亲,是儿子,是丈夫,有着每个年龄段各自的软肋,《七寸》的自我触摸,是不会掐得很深的,有所保留的,必是“真花容易落”之前的浮生以及性命之学的余事,甚至他的阴柔会异与常人。如同玩笑一样的房中术,据考证,第一胎可断夫妇性情,言及此,我感到傅青主的不合时宜。
李长吉诗云:我当二十不得意,一生愁谢如枯兰。兰叶的刚柔相济堪比武器中的剑,不仅仅是身份的装饰,潜默中有真正贵族的淑德贤行。而杨典的两本诗集,在剑胆的狂妄与爱憎分明外,其实还兼备着琴心。李长吉“枯兰”的寓意之下,是贵族的退出历史舞台,是琴已不能禁,是万种想象力的鬼神俱灭,杨典有唐人之后难再的眉目,他的《禁诗》是琴心的遗音,是荒原里神人的如意,是礼崩之后关于琴与禁的悼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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